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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念西风独自凉?孟小冬和梅兰芳女儿之谜!

作者:艺百闸总编室/王烜(咣咣)发布时间:2020-07-06 03:58



谁念西风独自凉?孟小冬和梅兰芳女儿之谜!

孟小冬和梅兰芳的爱情是传奇,是悲剧,也是开放式结尾的连续剧。东飞伯劳西飞燕,这对怨偶的连带并未彻底剪断,他们还有一个遗世的女儿。

 

写完了顾正秋,讲伶人往事的欲望难耐。今天要讲的故事,当事人尚在,总不免有几分顾虑,斟酌再三,若不写出或留遗恨,索性一吐为快。我写伶人的故事,目标读者是不看戏的人,艺术没有那么玄虚,道不远人。我和章诒和老师唯一的区别在于:她编故事,我讲故事。

孟小冬的坎坷情路,现已不算秘闻,文艺女青年们时常会对“冬皇”唏嘘感叹一番。孟小冬和梅兰芳的爱情是传奇,是悲剧,也是开放式结尾的连续剧。东飞伯劳西飞燕,这对怨偶的连带并未彻底剪断,他们还有一个遗世的女儿,这个孩子是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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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只道是寻常

1933年9月,《大公报》头版连刊三天《孟小冬紧要启事》:

经人介绍,与梅兰芳结婚。冬当时年岁幼稚,世故不熟,一切皆听介绍人主持。名定兼祧,尽人皆知。乃兰芳含糊其事,于祧母去世之日,不能实践前言,致名分顿失保障。虽经友人劝导,本人辩论,兰芳概置不理,足见毫无情义可言。冬自叹身世苦恼,复遭打击,遂毅然与兰芳脱离家庭关系。是我负人,抑人负我,世间自有公论,不待冬之赘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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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出这份声明时,梅孟已仳离有日。失败的婚姻带给孟小冬极大的心理创伤,她一度青灯礼佛,后不知哪位闺蜜给出主意:不能这么饶了姓梅的,登报、起诉!

登报后,孟小冬向法院递交诉状,要求梅兰芳赔偿青春损失,数额惊人。声明中字字饱含怒气,高额索赔也是赌一口气,爱之深,恨之切呀。

那时,梅兰芳刚刚经历访美演出,面对巨额赔付根本无力应对。这桩离婚诉讼是当时热点新闻,国内舆论无不关注,远在上海的杜月笙也被惊动了。杜月笙和梅兰芳是老朋友,由他出面做和事老,取了一个折衷的金额,孟小冬方撤诉,达成庭外和解。杜先生给定的数额虽比原来降了大半,梅兰芳也拿不出,只得将北京无量大人胡同的四合院卖了。

孟小冬和梅兰芳结婚之初,也度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,两个才情横溢的艺术家在一起,生活情调总是浪漫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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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兰芳因兼祧两房的身份,名义上可以有两位正妻,也正是在这个许诺下,18岁的孟小冬才同意放弃舞台,做梅郎小妇,那时梅兰芳已有一妻一妾。

原配王明华常年住在天津治病,命不久矣,已为梅兰芳生了儿子的福芝芳也在积极等待转正。因王明华不喜欢福芝芳,她一直是个侍妾的名义,王明华故去后,同时就空出两个正妻的位置,福芝芳和孟小冬可以各安其位,但那就不是人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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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芝芳也是演员,但和孟小冬无法相比,她清楚自己的人生价值不在舞台,而在家庭,她不容忍女主人的权力被分享,她要做唯一的梅大奶奶。

孟小冬和梅兰芳的姻缘,本身也是一场权力斗争的产物。福芝芳出生在破落的旗人家庭,自幼丧父,母亲靠赶大车把她拉扯成人。女人当车把式闻所未闻,福芝芳的老妈不但干,而且干得很好,收了一帮徒弟,因为长得像男人,得了个“福二爷”的绰号。

困苦的生活造就了强悍的性格,福芝芳进入梅家不久,母女俩就把持住了内宅大权,这让一众“梅党”很不舒服。梅兰芳身边聚集着一群精英,他们爱护梅兰芳、支持梅兰芳,也操控梅兰芳。福芝芳的出现让“梅党”感觉到另一股势力崛起,梅兰芳不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,孟小冬给了他们灵感:再安插一个女人,造成梅宅内斗,制衡福芝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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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兰芳与福芝芳

孟小冬嫁给梅兰芳后,没有住进梅家,而是在冯耿光家安置爱巢,梅兰芳两边上朝,停留在孟小冬身边的时间显然多些。女人间争风吃醋也就自然发生了,先前许诺的名分迟迟不到位,孟小冬娘家人也不高兴了,觉得梅郎食言,开始挑动女儿闹家务。

梅孟之间第一次出现裂痕,孟小冬负气出走天津,冷战了数月。最终,以梅兰芳的好言相劝,二人才和好如初,毕竟爱情是真挚的。作为情感补偿,梅兰芳香港巡演带孟小冬同去,这无疑又让福芝芳妒火中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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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梅兰芳养母故去,孟小冬觉着正名的时刻到了,她要以儿媳身份进入梅家,结果迎来当头一击。福芝芳那时身怀六甲,她以两条人命要挟梅兰芳,怯懦是梅兰芳性格中很重要的一点,这个人怕事。

孟小冬是名角儿,撒泼打滚的事做不出来,两相权衡,梅兰芳觉得孟小冬更好说服,也应更通情理,但他忘了女人这时候都是不讲理的。没能进门的孟小冬绝望了,她决定彻底分手,此时的孟小冬也怀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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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流行孕照,孟小冬可是先行者,幸好有一帧照片传世,有些事才不至于让人随意歪曲。孟小冬在医院产下一个女婴,艺术家的思维都是怪怪的,对爱情失望的她把怨气也牵连到孩子身上,女儿生下来,孟小冬随即送人,这个女孩的去处也就莫衷一是。

萧萧黄叶闭疏窗

从梅兰芳个人角度看,选择福芝芳是正确的。福芝芳精明强干,接人待物取去有度,的确是个难得的帮夫好手,孟小冬没有这等本领。

分手后,孟小冬在艺术上走向了高峰,和梅郎也从此路人。1947年,杜月笙花甲寿诞,全天下的名角儿都到上海拜寿,连唱七天大戏,这时就有好事者鼓动梅孟合作一出《四郎探母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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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小冬男装照

这次演出是孟小冬的舞台告别,意义犹殊,如果绝唱能与梅郎同台无疑是佳话,杜月笙对这个提议未置可否,全凭孟小冬做主。如果孟小冬同意,那这场演出肯定能成形,梅兰芳何尝不想再与小冬共歌一曲?孟小冬坚决婉拒,不但台上不见,台下也不见。冬皇绝响是一个结束,也是一个开始,孟小冬要做杜月笙的女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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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小冬演出《搜孤救孤》谢幕

梅兰芳和孟小冬此后还是有过一面之晤,梅兰芳有心结。1956年,梅兰芳率团访问日本,在战后以民间外交形式打破两国壁垒。中央政府考虑到年过花甲的梅兰芳旅途劳苦,且此行工作卓有成效,便有意帮梅兰芳解决些问题。梅兰芳表示对国家没有任何要求,只是有生之年想去看一眼孟小冬,他对孟心怀愧疚。

当时去日本要在香港转机,中国京剧院党委书记马少波陪同梅兰芳造访孟小冬。少年子弟江湖老,红粉佳人两鬓斑。梅兰芳见到孟小冬说的第一句话便是:你也老了。马少波看到此情景,识趣地躲了出去,两人平生最后一面说了什么,则成千古之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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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孟小冬,中央政府始终竭力争取她转回大陆,为此几次派人与之接洽。1963年,北京京剧团莅港演出,剧团顾问姜妙香转达周恩来口信,希望孟小冬回来。

老友重逢,不胜唏嘘。言及梅兰芳病逝,孟小冬一时无语,眼眶泛红,这一幕没逃开姜妙香的法眼。告别后,姜妙香对陪同自己前来的弟子刘雪涛说:“瞧见没,红泪暗弹。小冬还是念着畹华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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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起:马连良、孟小冬、章士钊夫人、张君秋,1963年摄于香港

不同于梅兰芳错综复杂的情史,孟小冬一生只爱过一人。晚年独居的孟小冬,房间只挂两个人的照片,一个是她的恩师余叔岩,一个便是梅兰芳。对于杜月笙,孟小冬有感情,但那是一种恩情,不是爱情。孟小冬和梅兰芳的最后一面,我猜想会谈论到他们的女儿。

沉思往事立残阳

关于梅孟女儿传说最多的就是杜近芳,梅兰芳的得意高足,如今年过八旬的艺术家。

我曾就此事问过杜近芳,老太太沉思片刻,点了点头:我认为是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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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近芳是个孤儿,至今都说不清自己的岁数。她的第一个养父叫陈喜光,唱花脸的,富连成第一科学员,与梅兰芳算师兄弟。抗战胜利时,杜近芳被卖给了经励科杜菊初,第二个养父把她带进了王瑶卿的家门。

王瑶卿是不可超越的戏曲教育家,四大名旦全是他教出来的。拜师宴上,梅兰芳的琴师、王瑶卿之侄王少卿就对杜近芳产生了好奇。王少卿上下打量她半晌,说出一句:你长得真像梅大爷呀!

而在改名的事上,又有蹊跷出现。她原来叫陈玉华,卖给了杜家就得姓杜,杜菊初为此专门跑了趟上海。回京后,杜菊初和妻子说,见到先生了,先生让孩子的名字靠近他,那时梅兰芳住在上海。杜菊初正色道:“小囡,你的新名字有了,从今以后你就叫杜近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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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年杜近芳

杜近芳酷似梅兰芳的程度,不只是别人看得雌雄莫辩,就连梅兰芳自己也人我难分。1949年秋,杜近芳走进上海马斯南路的梅府,这是她第一次拜谒梅兰芳,此行的目的是为投递门生帖子。

一个抱着拜师目的来的晚生,初见前辈却反客为主,考起了先生。杜近芳拿出一张自己的《霸王别姬》剧照,请梅兰芳辨认。梅兰芳看着洋溢青春朝气的虞姬,思绪飞快在思索:“嗯,这是我哪年照的呀?”看到先生把自己误认为是他,杜近芳在心里告诉自己,拜师的事有门。

梅兰芳努力回忆,也想不起这是何年何月的留影。福芝芳端详着剧照,一处小饰物引起她的注意:“不对,这不是咱家的物件啊。”早已在一旁窃笑的杜近芳再也按耐不住:“先生,这是我!”这句话像闪电一般击中了梅兰芳,福芝芳也不由得惊呼:“这简直是小梅兰芳啊!”

杜近芳也曾把梅兰芳的剧照误认作自己的剧照,说玖爷像梅先生的那是没见过杜近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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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近芳之《穆柯寨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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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兰芳《穆柯寨》

梅兰芳的女儿梅葆玥,在我眼中总是要仔细分辨一会儿,才能确认她和杜近芳的真身。中国京剧院成立时的大合照,中间很亮眼的女子我长期以为是杜近芳,后来老太太告诉我,那是宝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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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在50年代,关于杜近芳是梅孟之女的说法就在坊间流传,有梨园同行的含沙射影,更有高级干部的半吞半吐。一位外交官告诉杜近芳,自己听曾任驻缅甸和印尼大使的姚仲明讲过,梅兰芳在入党时向组织上坦白了和杜近芳的关系,她就是自己和孟小冬所生的女儿。

这个传说不仅在国内流传,海外华人圈子里也是公开的秘密。1990年,杜近芳率团献艺香江,一对周姓夫妇看戏后,找到杜近芳,热情地约她共进午餐。闲谈间得知,周先生和太太都是老北京,解放前移居香港,如今定居美国。周太太请求杜近芳饭后帮个忙,为她参考个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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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近芳旅欧演出为观众签名

陪同着这对老夫妻,杜近芳来到一座位于半山的别墅,客厅里一堂花梨木的家具格外出挑。周太太指着家具说:“杜女士,这就是我请你参谋的事情。”原来,周氏夫妇同杜月笙、孟小冬是故交,这堂家具就是杜、孟生前使用的,孟小冬去台湾时交给他们保管。

如今主人不在了,周太太询问杜近芳应该如何处理。“我心里明白周太太的意思,她肯定也听到过我是孟小冬的孩子这种说法,是想让我把这堂家具接过去。”胡乱应对了几句,杜近芳赶忙告辞,从此和这对夫妇再无联络。

儿时的记忆中,陈喜光常带着杜近芳去大北照相馆,橱窗里摆放着梅兰芳和孟小冬的照片,那时父亲就给她讲过梅孟的故事。杜近芳也时常自问,父亲为什么总带她去看那张照片,只是单纯地哄孩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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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小冬与张大千外孙女

尽管传言甚多,尽管梅兰芳对杜近芳格外偏爱,尽管他们很像,但没有任何证据,所有的传说都只是传说。在我和杜近芳的交谈中,非常明显可以感到,她是乐于接受自己是梅孟之后的。对于行将就木的老人,能活在美好的愿望中也是一件好事。

孟小冬凄冷地在台湾度过余生,她收养过一个女儿,乳名大玉。因为婚姻问题,养女和孟小冬的关系也不融洽,晚年的“冬皇”只靠看电视打发时光,死后孤零零葬于台北树林佛教公墓。

“岂伊冰玉质,无意狎群芳。遂尔离尘垢,冥然迫大苍。”落日余晖下,青灯瘦影前,孟小冬是否会念及那个不曾享受过的天伦?“娘生儿,连心肉,儿行千里母担忧。”走至生命尽头的“冬皇”,是否会吟唱这句《三家店》?她或许相信,海陬山崖的女儿能够听到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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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 陈妮娜